🍓七七

南京1928[魄魄/民国/谍战]

(十一)

从禁闭室的窗口望出去,看得见行动处围栏外的路灯,一盏接着一盏,昏昏黄黄,夜已经沉睡。

白敬亭躺在地上,内心平静。胡三儿搬了张躺椅在门口陪着,有一声儿没一声儿地打着呼噜。

脑子里闪过一丝灵光,白敬亭慢慢地起身。

“胡三儿~胡三儿”

他不敢叫得太大声,怕惊动了值班的守卫,但胡三儿睡眠很死,在躺椅上翻了个身,又开始打起呼来。

白敬亭拿起一个瓷杯扔到胡三儿身上,他这才打了个颤,迷迷蒙蒙的醒过来,将瓷杯放到一边,含糊地说

“老大,我是不是吵着你了,我小点儿声。”

白敬亭见他又想睡过去,他打探了一下,四周寂静,便急忙喊道

“喂,别睡。”胡三儿抬头看他,他招了招手“过来。”

胡三儿打了好大一个瞌儿,凑到铁窗前问

“什么事呀老大?”

“你去找个东西,把门撬开,我要出去。”

胡三儿揉了揉眼睛,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。

“您不能出来呀,何处长发过话不让您出来,您这不是跟他对着干吗?”

“你怕他?”

胡三儿摇摇头,又点点头。白敬亭烦了,压低声音问道“到底怕不怕?”

“怕,但我更怕您。不…尊敬您。但是,不好弄得声儿太大呀,一会有人听见过来了怎么办?”胡三儿说的不无道理,但如果不能硬来,只能用最容易的办法,找到钥匙。禁闭室的钥匙一般都在王嘉尔手里,白敬亭关了进来,只怕何炅不会把钥匙留在他那,那就只有一种可能。

白敬亭沉着地开口

“你去楼上,何处长的办公室找钥匙,你见过的。”

“可是我怎么进何处长的办公室?”

何炅的办公室,就在禁闭室的正上方,他办公桌背后的窗户跟禁闭室的铁窗在同一方向。

白敬亭指示胡三儿踩到躺椅上,然后跨在禁闭室的铁窗里,打开上方的窗户爬进去,但铁条的间隙太小,胡三的布鞋卡在缝里,他往上一攀,只留下一只孤零零的鞋子与白敬亭面对面。

那一瞬间,臭气熏天,白敬亭捂着鼻,几乎昏厥,他退到屋内,好久才说出一句话。

“你能不能好好洗洗脚?”

胡三儿没回话,大概已经攀进了窗户。十分钟的功夫他才从上方下来,还不忘穿回卡在窗缝里的那只鞋子。

“拿到了吗?”白敬亭问他

胡三儿笑着晃了晃手里的钥匙“老大,我这就给您开门。”


这条路的两侧栽着法国梧桐,因为宋美龄钟爱它,所以蒋介石在南京栽满了法国梧桐。一片片金黄的梧桐叶铺在地上,像一张巨大的地毯。

白敬亭每走一步,脚下便发出“咯吱——”的响声。在这树叶毯上行走,本该是轻松的、柔软的,但他每一个步伐都沉重无比。

杂货店的老板被敲门声吵醒,怨声连连,直到白敬亭拿手枪抵着他的太阳穴,他才有些结巴地开口。

“那个……那个叫大张伟的车夫,我好久没看见他了呀!确实偶尔有他的电话,那好像…好像是,哦我想起来了,是米高梅唱歌的那个吴小姐,是她打过来的!”


小窗被晚风吹开,吴映洁顿了顿身子,揉着睡眼去关窗。刚回到被窝躺下,她忽然一个激灵,起身轻轻推开那扇窗,窗台上放着一个牛皮纸袋。

吴映洁连忙打开床头的灯,从档案袋中取出一叠纸。

新晋绅豪林柏礼、制片厂女演员戴小舒、鸡鹅巷口小贩大周、行动处夜班看守赵志齐……

一页又一页,这些,都是共党卧底的详细资料。她无法控制颤抖的手,心上下跳个不停,翻了一遍又一遍,确定没有自己的姓名才长舒了一口气,仍旧不安。

牛皮纸袋里,还有一张字条。

“明晚11点,南京码头,计划不变。”

卧底情报已经泄露,还要以身犯险吗?她将东西装好,塞到床垫底下。正当吴映洁犹豫的时候,门外一阵声响,白敬亭将门打开。

只有床头的台灯微微亮着,她看不见他的表情。白敬亭关了门,开了屋内的灯,一切变得明朗起来。

他一步步走向吴映洁,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,像教堂里钟声,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。

吴映洁坐在床上,穿着绸缎睡衣,秀发披散在一侧。她的手死死地抓着床沿,床单皱起。白敬亭走近时,她没敢去看他的脸。

她沉默,他也沉默。

她忍不住开口。

“我跟顾青松,什么事都没有。”

“我知道”

小窗又被风吹开,凉风掠过吴映洁的脸,可他的声音,比风冷。

吴映洁尝试去抓白敬亭的手,被他躲开,她扑了个空,不知如何是好,只好下了床,一边关窗一边故作轻松的搭话

“现在的天越来越冷了,你得多穿衣服。”

“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?”

“你不是知道吗?你还送了礼物给我,你忘了?”

“穿着我送你的鞋,跟顾青松跳舞。我怎么会忘?”

吴映洁关好窗,不敢转身。白敬亭拽着她的胳膊将她转过来,她想掰开他的手却掰不动,他的眼神有些恍惚。

“为什么引开我?”

“什么引开你?你在说什么?”吴映洁依旧尝试去掰开白敬亭的手,他拽住的位置,是子弹擦过的伤口。

“在威尼斯咖啡厅的时候。”

她的耳里“嗡——”地一响,手上的动作停住。

“你在跟大张伟,那个黄包车夫,通风报信吗?”

白敬亭一步一步地相逼,吴映洁局促不安,缓缓的往后退。

“我再问你一次,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?”

“十二月……初六。”

白敬亭冷笑“那么,我从城外树林回来,他们一直跟着我的车。我故意在你面前泄露行踪,你是暗中协助,他们才能找到我,对吗?

身后已无路可退,吴映洁的身子靠在墙上,小窗又被推开,身后的风吹起她的发,飘逸芬芳。她想开口说话,张了张嘴,一点思绪都没有,只是不断摇头。

“我没有……”

“枪战的时候,你知道我在哪,所以过来了。”

看着白敬亭咬牙切齿的模样,胳膊上的疼痛似乎移到了吴映洁的鼻尖,她的眼眶热热的。

“我想救你……我……”

“救我?”白敬亭将她的话打断“你救的是他们。你到底是谁?你的身份是什么?”

“为什么让我对顾青松出手?”

“为什么在我关禁闭的时候,那个孩子就不见了?”

“你真的,爱我吗?”

白敬亭的语气咄咄逼人,他说的话看似疑问,又带着确切的否定语气,吴映洁无言以对。

越是惊涛骇浪的内心,越不知该从何说起。

不回答也没关系,白敬亭不需要再确认了。他松开她的手,慢慢的背过身,他手心一阵湿热,摊开一看,是血。

“魏大勋,王嘉尔,那么多的目标,你却选了初来乍到的我,带着你不可告人的目的。”

猩红的液体像一根针,从他的眼眸中穿过,戳破身体各个器官,最终扎到心上,他失去了所有的力气。


“你知道这段生活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?”


他的声音,悲伤又脆弱,仿佛一碰就碎。他回头看着她,目光闪烁,水波转动,比愤怒更多的,是失望和哀伤。

白敬亭握紧拳头,又无可奈何地松开,他大口地喘着气,才能顺利得说出下一句话,他的肺快要炸裂了。


“原来,你一直都在骗我,我好像,从来没有认识过你。你好自为之。”


吴映洁靠着墙壁,她的身体僵硬了,大脑僵硬了,心也僵硬了。她就这样麻木地看着白敬亭从床底抽出来时带的皮箱,发泄般的将自己的物件一样一样的扔进去,包括衣柜角落里那间黑色的风衣。

她像来电似的忽然清醒,瞪大了眼睛,去阻拦他。

“不要……不要”

白敬亭被拦住去路,那一刻四目相对,彼此都不敢让眼泪流下。他将一件冰冷的物件放在她的手里,她不敢看。

“我拿走我的东西,你也拿走你的。”

他在玄关处停下,弯腰拾起他送的那双高跟鞋抱在怀里,提着箱子打开门的那一刻,冷漠决绝地对她说

“你配不上它。”

那双精美的高跟鞋,躺在巷口垃圾筒的上方,一片法国梧桐叶飘下,落在鞋跟上。白敬亭越走越远,他的背影被拂晓时分的微光笼在一个小小的圈里,深情又寂寞。

吴映洁看着大门发呆,脑子一空白,她打开手心,是一只玛瑙耳环。她顾不上穿鞋,像发疯了一样冲出家门,如同喊仇人一样大叫着白敬亭的名字。

她看不到他,心像被挖空了一块,她边跑边喊

“白敬亭……别走”

“别走”

“等等我……”

她跌倒了许多次,又重新站起来。偶尔路过一两个人,盯着她怪异的行为。又一次摔倒在地,再也站不起来。

吴映洁也不知自己如何走回了家,她的脚底被磨破,鲜血混合着路上的尘土。巷口的垃圾桶,她找到了那双鞋,如获至宝。

那一天她都痴呆地坐在床上,望着大门,等白敬亭回来,等他回来,重新给他一个拥抱。

而门始终紧闭,好像他从未来过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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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隔了一年更的文 我从red的的时候就不爱打标点符号了

因为懒

之前发的几篇都没有标点

有小伙伴跟我说过这件事

翻了翻之前的文章 没有标点看的确实难受

以后都会加上的

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 我会再更一章😁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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