🍓七七

[魄魄]南京1928(民国/谍战)

(十二)


何炅如同往常一样来到办公室,发现门没锁。他将手放在腰间的枪上,打开门,只有被风吹动的窗帘。

禁闭室的铁门被打开,光线涌入,空中浮动着细小尘埃。床上的人,用被子蒙住头,瑟瑟发抖。

王嘉尔上去一把掀开棉被,愣了愣,回头告诉何炅

“是胡三儿。”

何炅看了看身边的魏大勋,叹了口气“算了”

顾青松不依“凭什么?谁给他的胆子。砸了陈如海的地盘,还私自逃跑。”

魏大勋瞪着他“你能不能少说两句?”

“呵,你倒是很帮他,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,要玩狸猫换太子,就把这个小跟班关起来,饿上他几天。小杂种。”

说罢,顾青松一脚把胡三儿踹下床。

“谁是小杂种?”

“老大……”

白敬亭的出现对胡三儿来说犹如雪中送炭,他颤颤巍巍躲到白敬亭的身后。他今天穿着白衬衣,藏色的西装马甲,外边套的是黑色大衣。

“你去哪了?”何炅问他。

“办了点私事。”

“回来就行,刚刚何处长说了,不追究了。”王嘉尔说

顾青松抬着下巴看白敬亭,张嘴尽是讥讽意味

“我看你是人模人样,不做人事。”

白敬亭不屑地笑了笑

“我人模人样,你岂不是狗模狗样?不该干的事你偏要干。”

魏大勋王嘉尔忍俊不禁。

“我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?你倒是说一件。”

“我的手下你也敢动?你配吗?”

“哈哈,不过是一个小杂碎而已。你还真当宝啊?到处捡破烂是白队长你的爱好?”

顾青松这话,明显在暗示吴映洁,米高梅的台柱子,南京城的交际花。

“砰——”一声,白敬亭的拳头砸在顾青松的脸上,他嘴角渗出一丝血迹。他刚要反手打白敬亭,被王嘉尔和魏大勋拉下。

顾青松大喊“放开我,拉偏架的,狼狈为奸。”

“够了!”何炅吼了一声,顾青松不再做声。

“到此为止,谁再纠缠”何炅看了两人一眼“下一个住进来的就是你。”

“放开”顾青松忍着一肚子气,挣脱王魏二人,擦了嘴角淡淡的血迹。“走着瞧啊。”顾青松理了理衣摆,随何炅出去了。

“干嘛去了?”魏大勋问他

“没什么,一点小事。”

白敬亭眼里的光黯下去,见魏大勋还想说些什么,他忙转身问胡三儿

“饿吗?”

胡三儿揉揉肚子,“咕噜咕噜——”地叫,他苦笑

“饿了一晚上呢。”

“走,吃饭去。”

白敬亭和胡三儿出了大门,王嘉尔看出端倪,便问魏大勋

“他这是…怎么了?”

魏大勋摇摇头,目光幽深。

“他可能,知道了一些事。”


“您的菜来了~”

路边小摊四方的木桌上摆着小笼包、牛肉锅贴、鸭血粉丝汤,胡三儿直接上手拿起小笼包狼吞虎咽,白敬亭手握茶杯,静静坐着。

胡三儿停下动作,嘴里鼓鼓的。

“老大,你怎么不吃啊。”

白敬亭淡淡地同他说

“以后顾青松再敢动你,直接干他”

“不好吧”

“跟了我那么久,学到了什么?”

胡三儿没敢回答,白敬亭也没再逼问。

“吃吧”

“老大你也吃。”

“我吃不下”

“嘿嘿,对着小三儿我肯定吃不下,跟吴小姐吃饭才香呢!”

胡三儿一提起吴映洁,就似将白敬亭脑子里的一根弦拉的紧紧的,他吓斥胡三儿。

“是你该操心吗?吃你的。”

胡三儿低下头吃东西,但他没看见他的白队长,眼神越放越空,一直追逐到遥远的天际。


无数的隐瞒,无数的谎言,白敬亭被她的虚情假意蒙蔽了眼睛。

原因从何而来?

只因他们是走在两条道上的人。日后针锋相对的那一刻,他不想遇见她。

只怕再冷酷的男人,遇到心仪的女人,都会举手投降。

他恨她,恨她的欺骗,恨她的逢场作戏。他到此刻都难以相信她是共党卧底,他觉得一定是什么地方他弄错了,一定是。

白敬亭看着街上的画报发呆,里面的女人,穿着旗袍,烫了一头乌黑亮丽的发,粉妆玉琢,闭月羞花。

但个个都不及她。


吴映洁在威尼斯咖啡厅坐到十点,街上已人烟稀少,她从郊区绕了半个小时的路,走到南京码头。

装货物的木箱堆得高高的,她在码头边吹了一声口哨,悠悠地划过来一艘小船。

掌船的是个十七八岁模样的男孩子,他仔细看过东西南北各个方向,确认无虞后将船靠边,跳到岸上跟吴映洁打招呼

“姐”

“小蒲”

吴映洁将手中的牛皮纸袋交给小蒲

“昨天有人送过来的,这上面的人已经暴露了。趁汪伪那边还没有开始着手,告诉他们,不要再行动”

小蒲点点头

“我们会尽快通知。”

“嗯,快走吧。”

小蒲再次查看了情况,准备将船移开,他突然回头

“姐,你那边怎么样了?”

吴映洁心头一紧,忍住心头的酸楚和眼里的温热

“我很好。大张伟他们怎么样了?”

“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。”小蒲瘪了瘪嘴,又埋怨道

“你走之后,我过的可没意思了,枪法也老是练不好。姐,你早点结束回来吧。”

“小蒲”吴映洁认真地看着他“革命是长期斗争,你不能意气用事,而且……”

话未说完,几束狭长的光线射过来,远方传来脚步声,还有模糊不清的谈论。

“不好,你快走!”吴映洁低声催促着小蒲

“姐,那你呢?!”

“分开走”

小蒲依旧在犹豫,脚步声越来越近。吴映洁连忙摆手让他划船又催了他一阵,他才将船划进夜幕。

不远处传来魏大勋的声音“去前面看看!”

吴映洁躲在货箱的背后,不敢大声地呼吸,她仿佛听见自己的心跳,闭眼默默祈祷,慢一点,再慢一点。手电筒都灯光已经射到她的脚边,她盯着鞋尖,试着慢慢往暗处移动,一抬头,一束光亮直直打在她的脸上,她无法睁开眼。

那人幽幽地说话。

“吴小姐,原来是你呀?”

恍惚间她看清了来人的面容,顾青松。


“嘭——”一声枪响。


“谁?”

魏大勋举着手电筒,大叫着跑过来“抓到了吗?人呢?”

顾青松手里握着枪,水面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。

魏大勋用手电筒照遍各个角落,没有任何动静,直到光线定格在波光粼粼的水面,他立刻吩咐手下

“捞起来!”


小蒲将船靠岸,拨开茂密的芦苇荡,跑在一条被压平的羊肠小道上,他跑得很快,柔软的芦苇刮在他的脸上。

“吴叔,吴叔”小蒲紧张急促,泪水在眼眶打转。吴国安披着军绿色的棉衣,从瓦屋里走出来“怎么了?”

小蒲把档案袋交给吴国安,大口大口地喘着气“姐她…她…”吴国安拍了拍他的背,和蔼地说“没事,慢慢说。”他咽了咽口水,喉咙干涩,说道“她出事了,汪伪的人来了,她让我先走,我…我听到了枪声!”吴国安的脸上露出担心的神色,很快又恢复镇定,他片刻过后才说话,仿佛花了很大的勇气。

“联系纸鹤。”

纸鹤,是他们在军统内部潜伏最深的卧底,一旦纸鹤有所行动,就会浮上水面。小蒲有些犹豫“确定吗叔?”

吴国安点点头。


天空露出一片鱼肚白,水面像一块沉重的玻璃。魏大勋和顾青松搜索无果,悻悻而归。在何炅办公室里,众人商讨着对策,何炅感到头疼,他大拍桌子“真是一群废物,到了嘴边的鸭子都飞了。”他又严厉地问白敬亭“你知不知道这件事?”白敬亭顿了一下,摇摇头。

“你居然被一个歌女玩弄在鼓掌之中?你的脑子被狗吃了吗?!”

何炅的话一字一句地扎在白敬亭的心上,他握紧拳头,目光微冷。

魏大勋出来打圆场,却被顾青松反驳“谁知道白队长是不是跟她一伙儿的呢?”白敬亭冷眼看向顾青松“你不要血口喷人。”

听完顾青松的话,何炅有过一丝怀疑。这时,顾青松下面的人禀报,在凌晨四点,陈如海的手下出现过。

何炅松了口气,交叉着十指,靠在椅背盯着白敬亭。

“证明你的时候到了。”

“你让我去抓她?你怀疑我?”

“我不怀疑你,才让你去。”

魏大勋说“我跟他一起去吧。”

“不,让他自己去。”

何炅果然是一只狡诈的老狐狸,让白敬亭去捉拿吴映洁,她路上若有逃走的机会,那白敬亭就无法洗脱嫌疑,他会成为他父亲一直信仰的党国的叛徒。

叛徒,他绝不会背上这个名字。

白敬亭站起身,表情冷毅地掏出枪,他“咔——咔”地打开弹夹,上了满满六发子弹。


眼前是一片漆黑,吴映洁睁开眼,一条耀眼的光线刺入,环绕四周,分不清自己在何处。她想起身,腹部传来一阵疼痛。昨晚顾青松的子弹打中了她,她跌进海里,海水侵入她的口鼻,她听见岸上沉重的脚步声,但听不清他们的交谈。

恍恍惚惚中,她被人拖到了水的深处。

当吴映洁小心地拉开窗,看着外面的街景,她才惊觉这是陈如海的住所,门外隐约传来了陈如海的声音,昨晚原来是他的人救了她。

“对不起,她不在我这里,你们找错地方了。”

吴映洁有些紧张,没有想到他们居然找到了陈如海这里,她将耳朵紧紧地贴在门上,听到一个不卑不亢的声音,她熟悉极了,她将门轻轻打开一条缝,白敬亭坐在沙发上,身上穿的是那件黑色的风衣,他带着金丝边眼镜,面容憔悴。她心如刀割。

“陈二爷,我奉命办事,您不要为难我。如果不交出她,那您跟我走一趟。”陈如海穿着深色的褂子,点了一根雪茄夹在手里,冷哼了一声“你好大的口气,凡是进我陈家公馆的人,我想让他走,他才能走,包括白先生你。”

陈如海刚说完,边上一个一身黑色装束的男子拔出手枪对着白敬亭,他看了那黑衣男子一眼,陈如海的语气里充满了威胁,但白敬亭丝毫没有慌张。

“二爷不是想和民国作对,窝藏共党吧?”

陈如海笑了笑“我只知道吴小姐是我米高梅的歌手,我管她是不是共党,汪伪敢明目张胆来我手上抢人,未免也太过自信了。”

白敬亭站起身,黑衣男子也警觉起来,时刻将枪对准白敬亭的脑袋,白敬亭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,过了一会才说“二爷,请你把人交出来,否则,别怪在下无礼了”

陈如海不可思议地笑了笑“你威胁我?老子拿枪杀人的时候,你连毛都没长齐!”

“那就看看,我们两个谁先倒在这里。”

那一刻,白敬亭几乎毫不犹豫地拿出手枪对着陈如海,黑衣男子跨到白敬亭身边,枪口死死地抵着他的太阳穴。陈如海大怒“白敬亭,你好大的胆子!你信不信就算你死在这里,军统的人也不敢过问。”他用眼神示意着黑衣男子,白敬亭目光紧锁住陈如海“死,我还没怕过。”他和黑衣男子在同一刻扣动着扳机,气氛紧张。

“等等——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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